生长在这片大地上的布朗、傣族、爱伲族、拉祜族、基诺族、佤族等少数民族,也保留着许多原在之美。曾经有一个夜晚,在孔明山(在当地基诺族的口中那山有另外一个基诺语名字——杰卓山,意思就是灵魂所归之山)和一群基诺族朋友围着篝火喝酒唱歌。喝醉了酒,一位基诺族汉子歪歪倒倒,弹起了月琴。弹着弹着,他就唱起来,许多人跟着唱起来。唱着,唱着,那位汉子哭起来,许多人跟着哭起来。那是一首情歌,我一句也听不懂,可琴和歌里的凄绝之情,我懂了,忍不住跟着哭起来。在云南,在许多茶山,那样古老而深情、苍凉的邂逅并不罕见。因为在这些山里,居住着这个星球上最为古老的许多民族,他们的心中,藏着许多这个星球上最为古老的记忆和感情。
再次想起1999年春天的倚邦古茶山之行。那时,我的心情并不好。那是因为大学毕业的我,刚到普洱工作没几年。在内地游学的经历,让被“文化”熏染的我,一开始很难接受那片大地。那时的我心里有一种许多人习以为常的念头,那就是和文化发达的内地相比,那片大地是没有文化的。即使有,也是不入流,上不了档次的文化。离开那片大地,到云南所谓的文化中心——昆明之后,我却无比感恩那片大地,不仅因为它接纳我在那里度过七八年的青春,也因为它给了我一种教育——一种主流文化背面的教育。那是一种关于原在、原本、存在之美的教育,一种关于大地、生命之根本的教育。这种教育是审美的,也是哲学的。

这正如那年的倚邦古茶山之行后,关于茶文化,我不再迷恋那些诗词歌赋里的茶文化,因为我的心中,已经留下了世界最好的,最原在的茶的记忆。这种茶进不了李白、杜甫、苏东坡的诗篇,但它却是大地珍藏的诗篇。对了,还有那座容纳了一百头牛和无数草木物种的大山,至今,我不知道它叫什么山,因为它根本没有名字,那就笼统地叫它倚邦山吧,在阳光下,在星空下,我曾经醉眼蒙眬地打量着它黑黝黝的,无比庞大的身影,而它,也打量着我,互相之间,没有一句话,但仿佛有无数的话。之后,想起曾经去过的那些名山,什么华山、泰山、恒山,想起它们来,当年曾经无比敬畏的那些刻在山上的文字,如今不再敬畏,甚至有时还想,山就是山,什么人怎么如此无聊,辛辛苦苦,刻那么多字干什么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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